寒鸦岭，走山风
趁着换班，陈深去福寿烟馆找皮蛋，高材生用对了地方，也是一大利器。也该帮老毕收点利息了，反正都是汪精卫的钱，怎么算都是他赚。
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人站在楼梯口边，是皮蛋没错了。
陈老板呀，你可好多天没来了，快进快进。还是飘雪的天，行人罕见，皮蛋顶着寒风艰难的掩上了门，堵住要向外飘散的硝烟气。
深哥，这是你要的东西。不大的玻璃瓶还有着指尖的温度，白色的细碎粉末少得可怜。
这玩意管用吗，陈深哈口气暖了暖手接过瓶子。
深哥，你还不相信我，管用着呢。皮蛋靠着房门，抻着衣服上的褶皱说道。
抻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这月分子钱还没有给眼前这位。急忙从里屋取了钱交到了陈深手里。
谢了，高材生。不然我回去还没法交代。陈深数了数，笑道。
这不，华老板最近又进了批紧俏货，吗啡烟草也真是赚钱，说起来我们干的是救人的事，发的却是国难财。深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太阳底下活着。喜忧掺半，皮蛋心中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会有那么一天的。陈深头也不抬地说。他这样活着不就是为了那一天吗，见不见到已经无所谓了，他知道会有这一天就已经很满足了。
走了。暖阳未至，陈深的身影不一会就淹没在风雪中。
今年的冬天可真是，不同寻常。皮蛋看着灰蒙蒙的天说道， 语气嗟磨可怜。
毕忠良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小憩着，处里事情多的时候，晚上也回不去，所以午睡必不可少。
他的身上盖着毛毯 ，和陈深不一样，他是个讲究到头发丝的男人，整齐划一，规矩，权威，是他一辈子都在追求的，离了这些东西，就不会有毕忠良这个人了。
在他看来，最离经叛道也最该遭人唾骂的事情并不是杀了许多爱国志士而是是要了自己的兄弟。
他时常惶恐，夜夜难眠。即使软玉娇妻，也难能把他从泥潭中解救出去。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还可以控制，剐一身血肉偿还这一世情缘。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惊醒了还坐在椅子上小睡的人，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头脑瞬间清醒，神经的弦也绷紧了起来。
处于深睡的状态被人惊醒终归是不悦的，虽然这对于常人来讲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深睡眠状态，他缓了一会，勉强压住那股心悸的滋味，右手有些发颤的拿起电话贴在耳边。
对方的语气是淡淡的，像是刚冒出的笋尖，清嫩中带着尖利。 话语间有着明显的挤兑和揶揄。
语气再淡，毕忠良这个老狐狸还是能嗅出什么味，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谁能熬过谁就算赢，这个比喻并不是很好，但在毕忠良看来却很贴切，平静里是无止尽的波涛翻涌，搅得人不得安宁。
是是，李主任，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审问宰相。对方没有起伏的答了句好，随即挂断了电话。毕忠良听着那边没有声响便也放下了电话，像是泄愤地靠着椅背重重一坐， 催什么催，娘希匹。
要说还是越高级别的办公室隔音越好，不然，按他一天三遍问候李主任的频率，早该被撤了职了。
想到一会就该去接宰相了，他从皮衣里面掏出来一支雪茄吸着，不管是什么烟都有着让人安神的成分，雪茄则更胜一筹。
接下去要来的审讯让毕忠良的心里更加焦躁，实际上他也不喜欢审讯室那种阴恻恻湿黏黏的凌迟感，所以审犯人必热酒成了他常年的规律，以至于酒不去那阴冷地方热他还会觉得少了一股味，陈深说这是因为他喝的酒里面多了血的味道而更加鲜美浓稠。
他面上骂着小赤佬，心里却极为赞同，鞭子抽打溅起来的血，高温烙铁撕下来的血肉，最终都混在他的酒里混合成一杯人血酒，他喝的早就不单单是酒了。
喝酒抽烟，除了陈深，他身边的男人都这样，不愧是76的一朵娇花，刘美娜也不及。
毕忠良猛地吸了一口，半响缓缓在半空中吐出一个个烟圈。烟雾弥漫了他的大半张脸，显现出油画般光滑朦胧的质感。
顺着飘散的雾气，毕忠良的思绪被拉扯到一天前，他还记得那个叫宰相的女人，虽然整个抓捕行动他并没有参与多少，基本上都是刘二宝进行。
但那个女人还是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除了一副姣好的容貌外，她的眼神也不同寻常。
他抓过很多人，也审过很多人，但他们的眼神到最后都会变得涣散不定，不过这个人不一样，她眼神里的坚定是从内里散发出来的。
他有预感这将会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很好的猎物，那么他就只有尽力当好这个猎人，才能给予双方该有的体面。
午后的太阳斜射，可惜是在冬季，这点光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
毕忠良看着玻璃上的冷气凝结成水滴，再缓缓的落到地面。他终于拿起椅子上的衣服，走了出去。他的执行力极强，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的明明白白，以达到最高的效率，这也是李默群到现在还摆弄不了他的原因。
76号的过道不甚明朗，不过好在很宽敞，两三个人都可以并肩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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